第二天，我破天荒地没有在六点半起床。

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，我已经冷静地写好了辞职报告。

到了公司，我径直走进陆蔓的办公室。

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，也是我在这座冰冷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朋友。

看到我递上的辞职信，她一点也不意外，只是叹了口气。

“真想好了？林晚，现在市场部离了你，等于断了一条腿。老总那边我去说，给你分红股，只要你留下。”

我笑了笑，摇摇头。

“蔓延，我不是为了钱。你知道的，这条腿，我已经不想再为别人跑了。”

她懂了，不再劝我。

“行，我帮你办加急。不过你下一步……真的要去那个地方？”

“嗯，”我点点头，“卧底嘛，总得有个像样的身份。”

交接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，我是公司的功臣，没人为难我。

走出倾注了我五年心血的写字楼，我没有回头。

下午，我去了陆蔓提前帮我联系好的地方——她朋友开的一家小型设计公司。

面试过程简单到近乎敷衍。

“林小姐，我们这个前台岗位，工作比较清闲，就是接待一下访客，收发快递，没什么技术含量。”面试的HR小姐姐客气地说。

“工资呢，试用期两千五，转正三千，有五险一金。”

“我非常满意。”我微笑着回答。

当天下午，我就办好了入职手续，拿到了一张崭新的工资卡。

从月薪六万的营销总监，到月薪两千五的前台，我只用了一天。

回到家，我将那张轻飘飘的卡片放在了包里最显眼的位置。
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准时上下班，朝九晚五，到点就走，绝不加班。

张桂芬看我每天那么清闲，还以为是我工作上有了什么变动，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。

“晚晚啊，最近公司不忙吗？怎么天天回来这么早？”

我一边敷着面膜，一边懒洋洋地回答：“嗯，项目都上正轨了，可以稍微轻松一下。”

她信了，还喜滋滋地跟周浩说：“我就说吧，女人还是得有个度，你看晚晚现在这样多好，不像以前，天天回家都快十点了，哪有家的样子。”

周浩深以为然地点头。

他们沉浸在即将掌控财政大权的喜悦里，完全没注意到我眼底的嘲讽。

终于，到了约定俗成的“上缴日”，下个月的1号。

晚饭桌上，气氛格外庄重。

张桂芬坐在主位，像个即将登基的女皇，面前的空盘子，就是等着接收贡品的托盘。

周浩第一个行动，他从钱包里拿出他的工资卡，放在了盘子里。

张桂芬看都没看一眼，那张代表着八千月薪的卡，在她眼里，不过是道不值一提的开胃小菜。

她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我。

周凯则是一脸期待，***手。

在万众瞩目下，我慢条斯理地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。

然后，擦了擦嘴，从包里拿出了那张崭新的，还带着银行油墨香的工资卡。

我站起身，走到张桂芬面前，双手将卡片奉上，姿态谦卑，语气诚恳。

“妈，以后我就这点本事了，全靠您补贴了，您可得担待着点儿。”

张桂芬得意地扬起下巴，伸手去拿卡。

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卡片的一瞬间，我的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

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，上面是一条银行刚刚发来的薪资入账短信。

【尊敬的林晚女士，您的账户xxxx于x月x日入账薪资：人民币2500.00元。】

两千五百元。

那个数字，像一记响亮的耳光，狠狠地抽在张桂芬那张涂满得意和贪婪的脸上。
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
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，然后像劣质的石膏一样，寸寸龟裂。

得意、窃喜、疑惑、震惊、不可置信……最后，全部化为一种铁青的扭曲。

“林晚！”她尖叫起来，声音刺耳得像刹车失灵的卡车，“你耍我？！你一个月六万块的工作呢！”

我摊开手，一脸无辜，甚至带着几分委屈。

“辞了啊。”

“妈，不是您说的吗？要统一理财，女人家不用那么拼，有个清闲工作，相夫教子就好了。”

“我想了一晚上，觉得您说得太对了！我的人生不能只有工作，我得回归家庭啊！所以我就找了个轻松点儿的。”

“噗——”旁边的小叔子周凯一口汤喷了出来。

而周浩，他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，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炮仗，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。

他通红着眼睛，指着我的鼻子，声音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。

“林晚！***疯了？！你辞职了？这么大的事你跟我商量了吗？！”

“下个月一万五的房贷怎么办？车贷呢？家里的开销呢？！”

他的咆哮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。

我却笑了，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，都轻松。

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，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。

“别急啊。”

“不是有妈在吗？”

“她现在是我们家的财政总舵手，这些区区小事，肯定难不倒她的。”

我转向脸色已经绿得像刚从菜地里***的张桂芬，甜甜一笑。

“是吧，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