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?
沈念出车祸了?
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,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拳。
刚刚还模糊的意识,一下子清醒过来。
“在哪个医院?”
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。
“市中心医院,急诊!”周铭在那边哭着说,“晏哥你别急,我马上过去接你!”
“不用!”
我挂了电话,想都没想就往外冲。
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在这一刻,好像全都消失了。
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沈念不能有事。
她绝对不能有事!
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楼,拦了一辆出租车。
“师傅,去市中心医院,快!我给你加钱!”
司机看我脸色惨白,嘴唇都在抖,吓了一跳,但还是猛地一踩油门。
车子在夜色里飞驰。
我的心,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。
我不敢想,如果沈念出了什么事,我会怎么样。
我可能会疯掉。
不,我一定会疯掉。
十年了。
我爱了她十年。
这份爱,早就刻进了我的骨子里,融进了我的血液里。
就算我们离婚了,就算我快要死了,我也见不得她受一点伤害。
到了医院,我几乎是滚下车的。
我冲进急诊大厅,四处寻找。
终于,在抢救室门口,我看到了周铭。
还有……顾辰。
他也在。
他一脸焦急地守在门口,西装上还沾着血迹。
看到我,顾辰愣了一下,随即眉头紧紧皱起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他的语气里满是敌意。
我没有理他,一把抓住周铭的胳膊。
“她怎么样了?沈念怎么样了?”
周铭看到我,像是看到了救星,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符。
“晏哥,你……你怎么自己跑来了!你的身体……”
“我问你她怎么样了!”我几乎是在咆哮。
周铭被我吓到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还在……还在抢救,医生说……说情况很不好,失血过多,肋骨断了三根,还有……还有颅内出血……”
颅内出血……
这四个字,像是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我的腿一软,差点跪在地上。
周铭赶紧扶住我。
“晏哥!你撑住啊!”
我推开他,踉跄着走到抢救室门口,透过门上的小窗,往里看。
里面一片忙乱。
医生,护士,来来**。
我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沈念。
她闭着眼睛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,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。
我的心,疼得快要裂开了。
为什么会这样?
怎么会这样?
“都怪你!”
顾辰突然冲过来,一把揪住我的衣领。
“如果不是你跟她离婚,她就不会心情不好,就不会开车走神,就不会出车祸!”
“陆晏,如果念念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一定不会放过你!”
他猩红着眼睛,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。
我看着他,眼神冰冷。
“放手。”
“我不放!你这个害人精!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?你跟念念已经离婚了!”
“我再说一遍,放手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。
顾辰被我的眼神震慑住了,下意识地松开了手。
我整理了一下衣领,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在我跟她还是合法夫妻的时候,你在哪里?”
“在她需要人照顾,需要人陪伴的时候,你又在哪里?”
“顾辰,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?”
顾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。
“我……我那是……”
“你那是有苦衷,对吗?”我替他说了出来,语气里满是嘲讽。
“为了你的事业,为了你的前途,你抛下她一个人,一走就是十年。”
“现在你回来了,功成名就了,就想让她回到你身边?”
“你问过她愿不愿意吗?”
“你了解这十年的她吗?”
“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,讨厌吃什么吗?”
“你知道她生理期会痛得死去活来,必须喝加了红糖和姜片的滚烫热水吗?”
“你知道她睡觉喜欢踢被子,半夜要有人给她盖好几次吗?”
“你知道她对花粉过敏,家里从来不能摆鲜花吗?”
我每说一句,顾辰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到最后,他已经毫无血色,嘴唇都在哆嗦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这些?”
我笑了,笑得凄凉。
“我怎么会知道?”
“因为这十年,陪在她身边的人,是我。”
“给她做饭的人,是我。”
“半夜给她盖被子的人,是我。”
“在她生病的时候,抱着她跑医院的人,也是我。”
“顾辰,你拿什么跟我比?”
顾辰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呆呆地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。
是啊。
在他眼里,我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替身。
一个靠着协议,才捆住沈念十年的小人。
他怎么会知道,这十年,我是怎么过的。
我又付出了什么。
就在这时,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。
一个医生走了出来,摘下口罩,一脸疲惫。
“谁是病人家属?”
“我是!”
“我是!”
我和顾辰几乎是同时开口。
医生看了我们一眼,又看了看我们身后的周铭。
“病人失血过多,急需输血,但是医院的A型RH阴性血库存告急,你们谁是这个血型?”
A型RH阴性血?
熊猫血?
我愣住了。
沈念是熊猫血?
我跟她结婚十年,竟然不知道!
我下意识地看向顾辰。
他也是一脸茫然。
显然,他也不知道。
“医生,抽我的!我是A型血,不知道是不是阴性,你快去验!”周铭急忙冲了上去。
医生摇了摇头:“来不及了,病人现在情况很危险,必须马上输血。”
“血库那边已经在紧急调配了,但是最快也要半个小时。”
“半个小时……病人可能等不了。”
等不了……
我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怎么办?
到底该怎么办?
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,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。
我记得……
我的血型,好像就是A型RH阴性。
当年我做心脏手术的时候,我爸妈为了给我备血,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。
就是这个血型!
“医生!”
我冲了过去,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。
“抽我的血!我是A型RH阴性血!”
医生和顾辰,周铭,都愣住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。
“你……你确定?”医生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我确定!”
我把袖子撸起来,露出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臂。
“快!抽我的!要多少抽多少!只要能救她!”
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,但眼神却无比坚定。
沈念,你不能死。
我还没死,你怎么能死呢?
就算要死,也应该我死在你的前面。
医生不再犹豫,立刻带着我去了抽血室。
顾辰和周铭也跟了过来。
冰冷的针头刺进我的血管。
温热的血液,顺着管子,缓缓流进血袋。
我看着那鲜红的液体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沈念,活下去。
一定要活下去。
我不知道被抽了多少血。
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,越来越轻。
眼前的景象,也开始变得模糊。
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,我好像看到了沈念。
她站在不远处,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,对我笑。
她说:“陆晏,谢谢你。”
然后,她转身,向着一片白光走去。
“不……”
“沈念!别走!”
我想去追,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。
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,消失在白光里。
“沈念!”
我嘶吼着,从无边的黑暗中,猛地惊醒。
“晏哥!你醒了!”
周铭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我缓缓睁开眼睛,刺眼的白光让我有些不适。
“我……这是在哪?”
“医院,你刚才晕倒了。”周铭扶着我坐起来,给我背后垫了个枕头。
我这才发现,自己躺在病床上,手上还打着点滴。
“沈念呢?”
我一把抓住他的手,急切地问。
“嫂子她……她已经脱离危险了。”
听到这句话,我悬着的心,终于落了地。
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,瘫软在床上。
“谢天谢地……”
“晏哥,你感觉怎么样?医生说你严重贫血,加上本身身体就不好,需要好好休养。”周铭一脸担忧地看着我。
我摇了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
只要她没事,我就没事。
“对了,顾辰呢?”我环顾了一下病房,没有看到他。
周铭撇了撇嘴,一脸不屑。
“他啊,刚才嫂子脱离危险,他就被他经纪人叫走了,说是国外有个很重要的合作要谈,耽误不得。”
“呵。”
我冷笑一声。
这就是沈念等了十年的男人。
在她生死关头,最需要人陪的时候,他却为了工作,毫不犹豫地离开了。
何其讽刺。
“晏哥,你也别气了,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。”周铭给我倒了杯水。
我没说话,接过水杯,慢慢地喝着。
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不知道,等沈念醒来,知道顾辰走了,会是什么反应。
她会难过吗?
会失望吗?
还是会觉得,他有苦衷,他身不由己?
我不知道。
我也不想知道了。
反正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
她的事,再也与我无关了。
我救她,只是因为我爱她。
只是因为,我见不得她死。
“周铭,等我输完液,就办出院手续吧。”
“啊?晏哥,你疯了?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,医生说你必须住院观察!”
“不用了。”我态度坚决,“我自己的身体,我自己清楚。”
我不想待在这里。
我怕等沈念醒了,看到我,会觉得尴尬,会觉得有负担。
我不想给她任何压力。
我们之间,早就该断得干干净净。
周铭拗不过我,只能叹着气去办手续。
输完液,我换上自己的衣服,准备离开。
经过沈念的病房时,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。
我站在门口,透过门上的玻璃,静静地看着她。
她还在睡着,呼吸平稳。
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,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。
真好。
她还活着。
这就够了。
我转身,准备离开。
就在这时,病房里传来一声微弱的**。
“水……水……”
是沈念的声音。
她醒了。
我的脚,像是被钉在了原地,再也迈不动一步。
我想进去。
我想像以前无数次那样,倒一杯温水,扶她起来,亲手喂她喝下。
可是,我不能。
我们已经离婚了。
我不再是她的丈夫。
我没有资格了。
我正犹豫着,病房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。
一个护士走了出来,看到我,愣了一下。
“先生,您是……?”
“我……我是她朋友。”我撒了个谎。
护士了然地点点头:“哦,病人刚醒,想喝水,你快进去照顾一下吧。”
说完,她就匆匆离开了。
我站在门口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“水……”
病房里,又传来沈念虚弱的声音。
我咬了咬牙,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。
我走到床边,倒了一杯温水,用棉签蘸了水,轻轻地湿润着她干裂的嘴唇。
她的睫毛颤了颤,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四目相对。
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她的眼神里,先是迷茫,然后是震惊,最后,是无尽的复杂。
“陆……晏?”
她叫我的名字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你醒了。”我放下水杯,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。
“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只是定定地看着我。
“你……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我听说你出事了,就过来看看。”
“我们……不是已经离婚了吗?”
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,我看到她的眼圈,红了。
我的心,也跟着揪了一下。
“是离婚了。”我点点头,“但我们还是朋友,不是吗?”
朋友。
多么讽刺的两个字。
沈念没有再说话,只是把头转向了一边,不再看我。
病房里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我站了一会儿,觉得有些尴尬。
“你好好休息,我先走了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想离开。
“别走!”
她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-觉的颤抖。
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她。
“留下来,陪陪我,好吗?”
她看着我,眼神里,竟然带着一丝……祈求?
我愣住了。
这是十年来,她第一次,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。
我竟然,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顾辰呢?”我下意识地问。
提到这个名字,沈念的眼神黯淡了下去。
“他……他有急事,去国外了。”
果然。
我的心里,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有愤怒,有不甘,但更多的,是心疼。
心疼她等了十年,就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。
“那你……好好休息吧。”
我最终,还是狠下心,拒绝了她。
“我公司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,说完就快步走出了病房。
我怕再多待一秒,我就会心软。
我怕再多看她一眼,我就会忍不住,把她拥入怀里。
陆晏,你清醒一点。
你们已经离婚了。
她不再是你的妻子了。
她的人生,她的喜怒哀乐,都与你无关了。
你该做的,都已经做完了。
接下来,你就该安安静静地,去等死。
我一路跑出医院,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。
直到坐上出租车,我才发现,我的手,一直在抖。
我的眼泪,也早已模糊了视线。
沈念,对不起。
不是我不想陪你。
是我不能。
我怕我再陪下去,就舍不得死了。
回到那个狭小的一居室,我整个人都虚脱了。
我把自己摔在床上,用被子蒙住头,任由痛苦和绝望将我吞噬。
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。
直到手机**响起。
是周铭。
“晏哥,你跑哪去了?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!”
“我回家了。”
“回家?你回哪个家了?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,怎么能一个人待着!快告诉我地址,我过去照顾你!”
“不用了,周铭,我没事。”
“你还说没事!你都吐血了!”
周铭的声音,突然变得尖利起来。
什么?
吐血?
我什么时候吐血了?
“刚才在医院,你冲出病房的时候,我看到你嘴角有血!晏哥,你别骗我了!你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?”
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。
一片干涸的触感。
原来,我刚才,又咳血了。
只是我自己,都不知道。
“周铭,我真的没事,你别担心。”
“我怎么能不担心!陆晏,你是我最好的兄弟!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!”
周铭在那边,已经带上了哭腔。
“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医院!立刻!马上!”
“我不去。”
“陆晏!”
“周铭,你听我说。”我打断他,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我已经决定了。”
“剩下的日子,我想一个人,安安静静地过。”
“你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”
“就当我,已经死了。”
说完,我直接挂了电话,然后关机。
世界,终于清静了。
我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就这样吧。
就这样,结束吧。
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。
“陆晏!开门!我知道你在里面!”
是沈念的声音。
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?
“陆晏!你开门啊!你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!”
她的声音里,带着哭腔和焦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