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想理她。

我只想一个人，安安静-静地死去。

可是，敲门声越来越响，越来越急。

还夹杂着她压抑的哭声。

我的心，乱了。

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，走到门口。

“你走吧。”我隔着门，虚弱地说。

“我不走！陆晏，你开门！你让我看看你！”

“我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
“陆晏！你是不是病了？你告诉我，你到底怎么了？”

她知道了？

她怎么会知道？

是周铭告诉她的吗？

我的心，一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
“我没有病，我很好，你快走吧。”

“你骗人！周铭都告诉我了！他说你得了癌症，还是晚期！”

“陆晏，你开门好不好？我求求你了……”

她的声音，已经带上了哀求。

**在门上，身体缓缓滑落。

眼泪，再也控制不住地，夺眶而出。

完了。

我最大的秘密，还是被她知道了。

我最不想让她看到的，我这副狼狈不堪，苟延残喘的样子，终究，还是被她看到了。

4t

门外，沈念的哭声和捶门声，像是一把把锤子，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
我该怎么办？

开门，然后让她看到我这副鬼样子？

让她同情我？可怜我？

不。

我不要。

我宁愿死，也不要她的同情和可怜。

“陆晏！你说话啊！你别吓我！”

“你是不是出事了？你开门啊！”

沈念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，充满了恐惧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用尽全身力气，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点。

“我没事，你别吵了，我要睡觉了。”

“睡觉？陆晏，你别骗我了！周铭说你刚才在医院吐血了！”

这个周铭！

我真想掐死他！

“那是你看错了。”我死不承认。

“我没看错！陆晏，你开门，我们谈谈，好不好？”

“我们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
“有！有很多！陆晏，你看着我，你告诉我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？”

她的声音，透过门板，传进我的耳朵里，带着一丝颤抖。

我沉默了。
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门外的沈念，似乎也从我的沉默中，得到了答案。

她的哭声，一下子变得撕心裂-肺起来。

“所以……所以你才那么轻易地……跟我离婚？”

“所以你才净身出户，什么都不要？”

“所以你才躲着我，不见我？”

“陆晏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？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着？”

她一句句的质问，像是一把把刀子，插在我的心上。

我为什么不告诉你？

沈念，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？

因为我爱你啊。

因为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，不想成为你的负担。

因为我想让你，毫无牵挂地，去追求你的幸福。

这些话，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遍，但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
“陆晏，你开门……”

沈念的声音，已经变得哀婉。

“我求你了……”

**在门上，闭上眼睛，心如刀割。

就在我以为，她会一直这样哭下去的时候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。

然后，世界安静了。

怎么回事？

她走了？

我心里闪过一丝失落，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。

走了也好。

我扶着墙，挣扎着想回到床上去。

就在这时，我听到了钥匙**锁孔的声音。

咔哒。

门，开了。

我猛地回头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念。

和她身后，一脸愧疚的周铭。

以及……一个拿着***的师傅。

沈念的眼睛又红又肿，脸上还挂着泪痕。

她看到我，先是愣了一下，然后，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，再次滚落下来。

她一步步地向我走来，每一步，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。

“陆晏……”

她走到我面前，伸出手，想要触摸我的脸。

我下意识地，偏头躲开了。

她的手，僵在了半空中。

空气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我看到她眼里的光，一点点地，暗了下去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低声说，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楚和自责。

“对不起，陆晏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你病了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你……”

她哽咽着，说不下去了。

我看着她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。

“跟你没关系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一点。

“这是我自己的事。”

“怎么会没关系！”她突然激动起来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。

“你是我的丈夫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！”

丈夫？
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
“沈念，你是不是忘了，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
“我不是你的丈夫了。”

这句话，像是一把利剑，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里。

她的脸色，瞬间变得惨白。

抓着我胳膊的手，也无力地松开了。

“是啊……”她喃喃自语，“我们……离婚了……”

她后退了两步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。

“所以……你就要这样，一个人等死吗？”她抬起头，红着眼睛问我。

“是。”我回答得毫不犹豫。

“我不准！”

她突然冲过来，紧紧地抱住我。

她的身体在发抖，抱得那么用力，像是要把我揉进她的骨血里。

“陆晏，我不准你死！”

“我不准你放弃！”

“我们去看医生！去美国！去世界上最好的医院！一定有办法的！一定能治好的！”

她的眼泪，浸湿了我胸口的衣服，滚烫得灼人。

我僵在原地，任由她抱着。

贪婪地，汲取着这迟来了十年的温暖。

原来，被她抱在怀里，是这种感觉。

真好。

好到，我甚至产生了一丝，想要活下去的奢望。

可是，理智很快就将我拉回了现实。

我轻轻地，推开了她。

“沈念，别傻了。”

“我的病，我自己清楚，已经没救了。”

“你别在我身上，浪费时间了。”

“我不信！”她固执地摇头，“我不信没救了！只要有一丝希望，我们就不能放弃！”

“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救我的吗？他也没有放弃我啊！”

提到她的父亲，我的心，又是一阵刺痛。

是啊。

沈教授没有放弃我。

可是，沈念，你放弃我了。

“那不一样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
“有什么不一样的？”

“沈念。”我看着她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你听好了。”

“我生病，是我自己的事。”

“我放弃治疗，也是我自己的决定。”

“跟你，跟任何人，都没有关系。”

“你现在要做的，不是在这里陪我这个将死之人浪费时间。”

“而是去过你自己的生活，去找你自己的幸福。”

“去找顾辰，跟他重新开始。”

“毕竟，这才是你等了十年的结果，不是吗？”

我的话，像是一盆冷水，将她从头到脚，浇了个透心凉。

她呆呆地看着我，嘴唇翕动着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是啊。

她还能说什么呢？

我说的，句句都是事实。

句句，都戳在她的心窝子上。
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解释什么。

但我不想听。

“你走吧。”我转过身，背对着她。

“以后，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”

“就当我们，从来没有认识过。”

说完，我迈开步子，想回到卧室去。

我怕再看她一眼，我就会后悔。

“陆晏！”

她突然从背后，再次抱住了我。

这一次，比刚才更加用力。

“我不走！”

“我哪儿也不去！”

“我就在这里，陪着你！”

她的声音，带着一丝决绝的疯狂。

“你说我等了十年，是为了顾辰。”

“是，我承认，一开始是。”

“可是，陆晏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跟你离婚的那天晚上，我去找他了。”

“我们一起吃饭，一起看电影，做了所有我幻想了十年，要跟他一起做的事。”

“可是，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。”

“我的脑子里，全都是你。”

“我想着，你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。”

“我想着，你胃不好，晚上会不会又疼了。”

“我想着，你睡觉会不会踢被子，有没有人给你盖。”

“我想着，你一个人在家，会不会孤单。”

“陆晏，我那个时候才发现，原来，不知不觉中，你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。”

“我爱上你了，陆晏。”

“对不起，我现在才发现。”

“对不起，我让你等了这么久。”

她在我背后，泣不成声。

而我，早已泪流满面。

她说，她爱上我了。

这句话，我等了十年。

幻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。

可为什么，偏偏是在这个时候，在我马上就要死的时候，才听到。

老天爷，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？

还是觉得，我这辈子，活得还不够惨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