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那里，神色不自然。

最终低下头。

李叔一听这话，气得直接把茶杯扔地上：

“混账东西！就算离开养殖场了，也是我李某人的女儿。”

“爸！”

李淮安终于开口了，却不是为我辩护。

“青兰说得对，人都要离开了，就该算算帐，免得以后有争议。”

我看着他，突然笑了。

“李叔，既然这是李淮安的决定，是这个理。”

“不过在算帐之前，我说几句。”

“您6岁收养我，为还你的恩情，还没粪铲高就在养殖场干活，到今天，正好十六年。”

黄青兰发出不耻的笑声。

“五年前，我第一次调配出新的配方，让新生小猪存活率上升了70%。为养殖场规避了30%的风险。为您节省了1000块钱。”

“第二年，我调配出30斤到60斤猪的配方，它们的骨架比一般的猪都大3分之一。”

“第三年，我调配出能让百斤肉猪提前30天出栏配方。让我们连续三年获得全国最佳派肉专门基地。”

“今年上半年，我更是用养殖技术为红旗换来了一吨米糠……”

我一桩桩，一件件地数着。

每说出一件，李主任的脸色就难看一分。

“所有的这些加起来，十六年里，我为红旗付出的努力，足够抵还我欠下的恩情了！”

黄青兰紧咬着唇。

她当然清楚这些数字的分量。

前世，红旗养殖场能一跃成为国家肉类派送基地，靠的就是稳扎稳打，一步一个脚印做出来的。

“李家养我16年，我为红旗养殖场奉献了16年。”

“我这些年为寻猪食，走了多少路，受过多少伤，我一分工钱都没要过。”

“从此以后，我们两清。”

“我净身出户，再无牵扯。”

黄青兰突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：

“说得这么好听，你身上穿的，手上戴的，哪样不是红旗给的？”

她快步走上前，粗暴地扯开我的工作服。

“这身劳模才有的灰色工作服，是不是养殖厂发给你的？”

她一把抓起我的手腕，“这块海市手表得120块，你一个月工资能买得起？”

她又指着门口的永久牌自行车，“那辆自行车，也是养殖厂奖励你的吧？”

“所有这些，哪样不是养殖厂的？”

我任由她拉扯，眼睛死死盯着李淮安。

他却当没事人一般，脸撇向一边。

我忍不住问他：

“两年前你受伤那天，你还记得跟我说过什么话吗？”

最终，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：

“忘了！”

我本以来重活一世，不再为他心痛，但听到这两个字，我的心还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。

我压下翻滚的情绪，开始解开表带。

“华贞！”

李主任猛地站起身。

“你别这样！”

“李叔，”我打断他，将手表放在桌上：“无规矩不成方圆。”

劳模工作服、自行车钥匙、脚上的黑布鞋。

我一件件脱下，整齐叠放好。

最后，连袜子也脱了，赤脚踩在泥地上，脚底被泥沙搁得生疼。

黄青兰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。

当我开始解开最后一层衬衫的纽扣时，李淮安终于忍不住叫住了我。

“够了！”

“宋华贞，你住手。”

我平静地将衬衫叠好，放在工作服上。

“从今往后，我只是我，我叫宋华贞，不再是红旗养殖场的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