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洁17岁时父母双亡，有个神叨叨的老头说她孤克六亲死八方，千万不要跟她有来往，所以她成了孤女。

封建迷信不可取。

高洁经过几年努力，重新拥有了幸福的家庭。老公爱，女儿乖，婆婆虽强势，但家境殷实，出手大方，可以忍。

她还有份工作，在公立医院口腔科当医生，钱不多，但轻松又体面。

2000年初，农历岁末，婆家亲戚请客吃饭，在福晟酒楼席开两桌。

女性长辈热情招呼：“都是自家人，不要客气！小高，这鱼没刺，可以给珈莹吃。”

“谢谢二舅妈。”高洁等同席的长辈先动筷子，才跟着取一块鱼肉，放进女儿的小碗。

李珈莹三岁半，白净微胖，梳着两只羊角辫，是全家捧在手心的宝贝。

她上了一学期幼儿园，像个小大人，吃席要单独坐椅子，饭也要自己吃，吃得满手满脸的食物痕迹，高洁看得很开心。

杨丽华看不下去，抽出一张纸巾，“唉哟乖乖，奶奶帮你擦擦嘴。”

褐色的糖浆凝固在嘴角，一时半会擦不掉。

李珈莹细皮嫩肉，摇晃着脑袋喊：“疼！疼！”

杨丽华举着纸巾，嘴上说“好好好，不擦了”，伺机又擦，非把那块糖浆擦掉不可。

李珈莹哇的一声哭了。

高洁不动声色地将女儿抱到腿上，“没事的妈，吃完我带她洗干净。”

杨丽华有点尴尬，本想在亲戚面前表演模范奶奶，结果弄巧成拙。

李珈莹还在哭，看见服务员送上一盘雪媚娘，满含泪水的眼睛忽然一亮，“妈妈快看！你最喜欢吃的！”

大家笑着，把雪媚娘转到李珈莹面前，“乖啊，不哭了，都是你的。”

李珈莹只拿了两个，分别递给妈妈和奶奶。

这一桌是女眷，大家恭维杨丽华会保养，显年轻，四十几岁当奶奶，不知情的人，还以为她偷偷生二胎。

杨丽华压不住得意的嘴角，鱼尾纹都跟着飞起来。

高洁则羞愧地低下头，她二十一岁生孩子，还在上大学，是杨丽华帮她瞒天过海。

实在不光彩。

但亲戚们不在乎这些，都劝高洁生二胎，最好生个儿子。

杨丽华嫌弃地挥挥手，“什么年代了，还讲生儿子！他们若想生二胎，我负责找关系，花点钱也没关系。主要是高洁不愿意，怕影响工作。”

这句话提醒了表姐，她说：“高洁，你还在三医院口腔科吗？我有颗后槽牙经常疼，想找你看看。”

高洁笑着应允：“在呢姐，上班时间随时找我。”

大舅妈也打听，“听说现在牙齿可以种，叫什么种植牙？我也想种，找你能便宜吗？”

高洁笑着摇头，“医院统一收费，我能帮您挑最好的材料，找最好的医生，保证不吃亏。”

“医院有人就是好，先谢谢你了。”大舅妈举起盛果汁的酒杯。

“一家人，应该的。”长辈敬酒，高洁站起来回礼。

“小高是咱们家后辈里最懂事的！”

“那可不，读书也是最多的！”

两个舅妈当众夸赞高洁。

杨丽华不高兴，冷冷对儿媳说：“吃好了没？吃好了带珈莹去洗手间。”

高洁笑盈盈地和亲戚们打招呼，牵着女儿的手离席。

杨丽华跟在后面，低声数落着两个嫂子的不是。

此刻没有旁人，高洁不必挂着笑脸，也不想搭理闲言碎语。

杨丽华从背后瞪她一眼，“下楼梯你抱着珈莹呀，她这么小，摔跤怎么办？”

高洁默默抱起女儿。

杨丽华一拳打在棉花上，更看楼梯不顺眼，“哼，一楼才有洗手间，真没档次！我请客肯定不选这里！”

女儿上完厕所，高洁帮她整理**，听见婆婆在外面洗手咳嗽的声音，拍拍小裙子，“好了，去找奶奶。”

李珈莹冲出厕所隔间。

过了一会儿，高洁出来洗手，从镜子里看见婆婆一个人站在门口，猛回头，“珈莹呢？”

杨丽华意识到什么，惊声，“不是跟你一起？”

“李珈莹！”高洁来不及解释，返回厕所寻找。

杨丽华则跑到外面大喊：“快来人呐！孩子不见了！”

婆婆的喊声像一记耳光，抽得高洁脑子嗡嗡的——孤克六亲死八方！

厕所没孩子，她跑出来，看见转角处有扇破木门，打开一看，是个杂草丛生的荒院，堆放着一些废弃桌椅和厨具，围墙残缺不全。

如果人贩子从这里跑走，根本追不到！

一楼服务员围拢来，“男孩女孩？多大？穿什么衣服？有什么特征？”

“女孩，大概这么高，穿小裙子，米老鼠外套。”杨丽华比划着往前台跑，“电话在哪？我要报警！”

经理模样的人拦住，“别急！我们先找找！也许是小孩乱跑……”

“那还不快找？！”杨丽华对经理吼完，又对儿媳吼：“傻了吗？给李诚打电话！”

此时此刻，李诚的手机在外套里，外套挂在墙角衣架上。

李珈莹在洗手间没看见奶奶，凭记忆一路小跑回包厢，还是没找到奶奶，但爸爸在，她径直跑向爸爸。

李诚手里燃着烟，摁熄后抱起女儿，“乖，到妈妈那儿去……妈妈呢？”

高洁一头扎进包厢，看见女儿好端端坐在老公腿上，喉咙里涌起一股铁腥气，差点吐了。

杨丽华迟几秒进来，紧张的情绪突然松懈，怒上心头，对着高洁大声训斥。

李诚维护老婆，抓起一只瓷碗向妈妈脚下砸去，吓众人一跳。

“哎呀！碎碎平安！岁岁平安！”亲戚们分两拨打圆场，“带孩子的事情又多又杂，算了算了，都不容易……”

李珈莹瘪着小嘴缩在爸爸怀里，感觉自己惹大人生气，却不知错在哪里。

高洁惶惶然，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女儿：“珈莹好能干，会自己找爸爸，但下次要提前告诉妈妈，不可以自作主张乱跑知道吗？。”

李珈莹乖巧地点点头。

李诚也笑着捏了捏女儿的小脸，“听***话，我们都要听她的话。”又拍了拍老婆的胳膊安慰，“没事了，别往心里去。”

亲戚们岔开话题，聊过年期间的请客安排。谁也没想到，几天后的大雪会引发一场灾难，也毁了高洁的幸福生活。